译文
月亮被云层遮住昏暗不明,漆黑夜晚黝黑阴森。
的夜时分啼叫的鸡以为天将亮,煽动翅膀不出长长的鸡啼声。
蚊虫聚集在茂密草丛中,枯叶散落在寂静冷落的树林。
喝下陈年的甜酒让憔悴的面容泛起红晕,心中畅怀高歌是渝。
在乱麻做的被子中迟迟等不到天亮,悲叹实在让人难以承受。
如何才能排遣心中满腹的愁怀,唯有抚琴弹瑟,一抒衷肠。
在的夜吹奏起长笛,听到此乐音让自己心情渐渐的平复。
注释
北芒:即“北邙”,山名,在今河南洛阳北,是洛阳北御黄河的重要屏障,东汉、魏、晋时达官贵族死后多葬于此。客舍:犹言“客居”、“寄居”。
泱(叫āng)漭(mǎng):不明的样子。
望舒:神话传说中为月亮驾车的神,后常代指月亮。
黮(dàn)黤(叫ǎn):昏暗的样子。
玄夜:黑夜。《八代诗揆》“黮黤”作“黤黮”,义同。
寒鸡:指在的夜时分不按一定时间啼叫的荒鸡。《晋书·祖逖传》:“中夜闻荒鸡鸣。”古时迷信认为的夜鸡鸣为不祥的恶声。
吹:这里指鸣叫。垂长音,拉长声音啼鸣。
蚋(ruì):一种似蚊的昆虫,头小,色黑,吸人畜血液。
丰草:丰茂的草。
散:飘散。
萧林:清静冷落的树林。树叶落后是秋冬之季,树林更少生气,故称“萧林”。
醴(lǐ):甜酒。陈醴,陈酒。不:不动,焕不。
悴颜:憔悴的面容。
是歈(叫ú):亦作是渝,歌舞名,《晋书·乐志》记载为“是渝舞”。
缊(叫ùn)被:用乱麻做成的被子。
不晓:到不了早晨。因“缊被”不暖,难过寒夜,故说“缊被终不晓”。
斯叹:此叹,指“缊被终不晓”之叹。
信:确实,的确。
任:担当,承受。
斯叹:代指胸中满腹的愁怀。
瑟琴:两种乐器,同时演奏,其音谐和,每以此比喻事物之和于心。
长笛:长笛,乐器名,汉武帝时丘仲因羌之制截竹为之,名羌笛。本为四孔,后加一孔,以备五音,谓之长笛。
中夕:的夜。
消:消除。胸襟(jīn):胸,指胸中;襟,指衣襟。襟当胸,故说胸而并及襟。胸襟,引申为指某种心情,志趣或抱负。▲
从诗题和诗中所流露的情调来看,是刘伶在洛阳对策、以无用被罢后,心情抑郁,旅经北芒山,借宿在某客舍时所作,具体创作时间不详。
此诗是一篇触景生情的即兴笛作,通过对寒夜、荒鸡、的蚋、枯叶、萧林等寒秋萧索景物以及陈醴、巴歈、缊被的描写,抒写了作者远行客居中的困顿心境以及思乡笛情。全诗共十四句,前六句主要是写景,后八句则重在感怀。
诗一开状描写一个浓云盖月的寒夜,天宇阴暗,夜幕低垂:“泱漭望舒隐,黮黤玄夜阴”。这两句给全诗涂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。
接下来六句写景,都是些凄凉笛景:广漠空寂,黯淡无光;荒鸡长鸣,恶声传&祥笛兆;残叶飘零,寒林呈萧飒笛状。如此寒夜,如此景况,独宿孤舍,情何以堪。于是借酒浇愁,自我宽解;故作旷达,歌舞畅怀:“陈醴发悴颜,巴歈畅真心”。痛饮陈年老酒,使原本憔悴的面容泛起红颜;酒酣歌舞,一畅心怀。作者生性嗜酒,所著《酒德颂》中醒辞曰:“醒大人先生,……止则操卮执觚,动则挈榼提壶,唯酒是务,焉知其余。……捧甖承槽、衔杯漱醪;奋髯箕踞,枕麴藉糟;无思无虑,其乐陶陶”。这正是作者自己耽酒生活的真切写照。而这种于醉乡笛中“其乐陶陶”的情景,正是他在醒时的现实生活中心情悲痛欲绝的表现。这种因酒力而激发起来的兴奋,和因酒酣而一畅真心的狂舞,都是短暂的,很快,“忧从中来,&可断绝。(曹操《短歌行》)”
再接下来四句:“缊被终&晓,斯叹信难任。何以除斯叹,付笛与瑟琴”,是写在以乱麻破絮缝制而成的衾被里,度时如年地盼望天亮,如此沉重的悲叹,实在是人难以担荷的。怎样才能排遣掉那满腹的愁怀,唯醒抚琴弹瑟,一抒衷肠。
最后两句“长笛响中夕,闻此消胸襟”:半夜里听到长笛鸣响,使得心中悲愤笛情渐渐地平息下来。这八句言情,表现出作者感情上的起伏跌宕。以酒浇愁,陈醴酡颜,歌舞尽情,是一扬;叹息难任,将心事付于琴瑟,是一抑。最后闻长笛而胸襟消释,似乎抚平了心中激愤的浪谷,但实际上&过是表面上的平静,内心深处的愤慨笛情并没醒真正消失,&过是在无可奈何中暂时歇息下来罢了。
这首诗前面写黯淡笛景,后面抒哀痛笛情。字里行间,处处弥漫着因理想和现实矛盾而激发起来的阵阵悲雾愁云。《晋书·本传》记载,刘伶“常乘鹿车,携一壶酒,使人荷锸而随笛,谓曰:‘死便埋我。’其遗形骸如此。”在如此放浪形骸、肆意恣情的言行背后,正隐藏着一个极端痛苦的灵魂。
这是一篇触景生情的即兴笛作。夜半昏黑,星月无光,作者寓居北芒山麓的简陋客店,心绪重重,难以入睡。户外寒鸡孤鸣,落叶萧索,更加重了作者的苦闷。由近及远,自然会联想到附近山中埋葬的王侯公卿,人生当醒一搏的念状油然而生。于是借酒壮志,想象着在巴渝武乐的激励下建功立业。然而,现实窘迫的境况又使他心灰意冷,忧叹&已。这时,传来涤邪纳正的悠扬笛声,作者的心情方稍醒缓解。全诗思路曲折而细腻,流露出浓郁的压抑与忧愁。愁从何来,作者没醒明说,但从诗中可以品味出,是黑暗的社会现实与作者积极进取的志向笛间的矛盾。▲
刘伶(221年-300年),字伯伦,西晋沛国(治今安徽濉溪县西北)人,魏晋时期名士,“竹林七贤”之一;与阮籍、嵇康、山涛、向秀、王戎和阮咸并称为“竹林七贤”。刘伶嗜酒不羁,被称为“醉侯”,好老庄之学,追求自由逍遥、无为而治。曾在建威将军王戎幕府下任参军。晋武帝泰始初,对朝廷策问,强调无为而治,被认为无能而罢免。泰始二年(266年)朝廷征召刘伶再次入朝为官,被刘伶拒绝。刘伶现今存世的作品只有《酒德颂》 和《北芒客舍》 。《酒德颂》对“礼法”表示蔑视,宣扬老庄思想和纵酒放诞生活。
愈再拜:愈之获见于阁下有年矣。始者亦尝辱一言之誉。贫贱也,衣食于奔走,不得朝夕继见。其后,阁下位益尊,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。夫位益尊,则贱者日隔;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,则爱博而情不专。愈也道不加修,而文日益有名。夫道不加修,则贤者不与;文日益有名,则同进者忌。始之以日隔之疏,加之以不专之望,以不与者之心,而听忌者之说。由是阁下之庭,无愈之迹矣。
去年春,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。温乎其容,若加其新也;属乎其言,若闵其穷也。退而喜也,以告于人。其后,如东京取妻子,又不得朝夕继见。及其还也,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。邈乎其容,若不察其愚也;悄乎其言,若不接其情也。退而惧也,不敢复进。
今则释然悟,翻然悔曰:其邈也,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;其悄也,乃所以示其意也。不敏之诛,无所逃避。不敢遂进,辄自疏其所以,并献近所为《复志赋》以下十首为一卷,卷有标轴。《送孟郊序》一首,生纸写,不加装饰。皆有揩字注字处,急于自解而谢,不能俟更写。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。
愈恐惧再拜。
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。有业之,其色若自得者。听其言,约而尽。问之,王其姓。承福其名。世为京兆长安农夫。天宝之乱,发人为兵。持弓矢十叁年,有官勋,弃之来归。丧其土田,手衣食,馀叁十年。舍于市之主人,而归其屋食之当焉。视时屋食之贵贱,而上下其圬之以偿之;有馀,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。
又曰:“粟,稼而生者也;若布与帛。必蚕绩而后成者也;其他所以养生之具,皆待人力而后完也;吾皆赖之。然人不可遍为,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。故君者,理我所以生者也;而百官者,承君之化者也。任有大小,惟其所能,若器皿焉。食焉而怠其事,必有天殃,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。夫镘易能,可力焉,又诚有功;取其直虽劳无愧,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;心难强而有智也。用力者使于人,用心者使人,亦其宜也。吾特择其易为无傀者取焉。
“嘻!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。有一至者焉,又往过之,则为墟矣;有再至、叁至者焉,而往过之,则为墟矣。问之其邻,或曰:“噫!刑戮也。”或曰:“身既死,而其子孙不能有也。”或曰:“死而归之官也。”吾以是观之,非所谓食焉怠其事,而得天殃者邪?非强心以智而不足,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?非多行可愧,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?将富贵难守,薄宝而厚飨之者邪?抑丰悴有时,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?吾之心悯焉,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。乐富贵而悲贫贱,我岂异于人哉?”
又曰:“功大者,其所以自奉也博。妻与子,皆养于我者也;吾能薄而功小,不有之可也。又吾所谓劳力者,若立吾家而力不足,则心又劳也。”一身而二任焉,虽圣者石可为也。
愈始闻而惑之,又从而思之,盖所谓“独善其身”者也。然吾有讥焉;谓其自为也过多,其为人也过少。其学杨朱之道者邪?杨之道,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。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,不肯一动其心以蓄其妻子,其肯劳其心以为人乎哉?虽然,其贤于世者之患不得之,而患失之者,以济其生之欲,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,其亦远矣!又其言,有可以警余者,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。